“哎哟！老爸！我遭蚊子咬了。”小伟在路坎下喊叫着。
符华和志杰忙跳下坎去。符华掰开小伟的手，只见小伟沾有花粉的左手肿起个包。志杰笑道;“小憨包！被蜜蜂蛰了。”符华乐了，“谁叫你个憨包儿采花嘛，蜜蜂不蛰你才怪呢！快去叫你妈挤奶给你擦吧！”
路坎上，符华的妻子脸一下子红了，打趣道：“老东二！你就不会挤你的？这样抠。”
事故处理Ⅱ组 （中篇小说 作者：柴方平）
小伟盯着符华因为发胖隆起的胸脯，嚷着叫他“挤奶”，惹得张娴笑出了眼泪，志杰正在用指甲剪拔蜂蟊，笑得手也抖了，好不容易夹住的蜂蟊又脱手了。
和着大家欢笑了一下，志杰总算把蜂蟊拔出来了。看着女儿说：“馨儿！你的包里除了‘大白兔’外，还有哪样？”
女儿歪着头说：“还有-还有-小家伙奶。”说着便取下背包，拿出了一瓶小家伙奶。志杰和符华把小伟弄到路上，符华用嘴吮吸着，再用牛奶冲洗。反复几次，小伟不再喊痛了。往回走时，女儿不再走大道，坚持要走小伟刚才走过的阡陌小道。志杰同意了女儿的要求，可是小伟却坚持走大道，他威胁道“慢点蜜蜂咬死你！”
“蜜蜂专咬大坏蛋！我和小蜜蜂是朋友，它不会咬我的。”女儿一本正经地说着。她的普通话说得总是那么流利！
女儿一边走，一边要拍照。突然，她说：“爸爸！我想要一朵花。”
志杰问：“你喜欢油菜花的颜色，还是花朵？”
“都喜欢！”女儿说。
“那好办！我们不采油菜花，油菜花留给小蜜蜂采。等会我给你采另一种同样颜色，花瓣更漂亮，还有绿叶的花。”志杰胸有成竹地说。
天黑了，大家在农家乐尽兴地玩了一天，刚上车，女儿便睡着了。志杰喝了些酒，抱着女儿坐在自家车的前排，符华也上了志杰家的车。快到市区时，车越来越多，只能缓缓慢行。到了建设路口，只见路边围了一群人，几个协警在忙乱着，他们一见王志杰，忙喊道：“王警官！你师傅晕倒了！”
“我师傅晕倒了？张娴！把车靠边停下。”志杰的喊声把女儿惊醒了。
志杰拨开人群，只见师傅陈亮坐在人行道的花坛边沿，见习民警洪晓禾在他背后扶着。志杰握着他的手，冰凉凉的，头上，脸上布满了汗珠，脸色青灰。志杰喊道：“张娴！快看看姑娘的包里还有没有糖！”
妻子和女儿走到志杰的背后，妻子从女儿的背包里抓出一把奶糖，女儿剥开一颗，往陈亮的嘴里塞，一边叫着：“陈爷爷！你吃糖嘛。”
陈亮有气无力地张开嘴，一边嚼着，一边咽着。志杰见状，忙问：“你的针呢？”
陈亮勉强指了指停在对面的摩托车。他从师傅的口袋里找到摩托车钥匙，跑到马路对面去，在摩托车尾箱里翻到一个小小的铝盒。返回时，陈亮的脸色比刚才好多了。志杰把盒子打开，陈亮抓起针管，掀开衣服在左腹扎了一下。很快，他的脸色恢复了血色。“你老人家啊！你就少干点嘛，这么多年轻人。”志杰抱怨道。
“不行啊！这是统一行动，我能偷懒吗？”陈亮说。
“那你揣几块糖嘛！你这血糖突然一低，会有危险的。”志杰担心地说。
“陈爷爷！我的‘大白兔’都给你。”女儿把背包里剩下的，连同张娴手里的，一股脑塞进了陈亮的口袋。
“呵！好漂亮的小公主！”陈亮看见兰馨头上迎春花藤编成的花环，疼爱地摸着她的头顶。张娴从车里拿来毛巾，志杰用喝剩的瓶装水弄湿，为他拍去臀部的灰尘，边拍边说：“师傅，请假回去休息吧！”
“不用！不碍事！这鬼病，过了就没事了。你放心走吧。”说完，他转身忙着查车去了。
志杰只好叫过洪小禾，吩咐了几句，才转身上车。符华说：“我还是娃娃时，就看见他干监理的。佩服！佩服啊！咋个，他得了糖尿病？”
“可不是！他都说不清我是他的第几个徒弟。他不光有糖尿病，撇开关节炎和太阳晒出来的黄斑眼不说，还有轻微脑梗塞，肝下垂，胃下垂，疝气，小腿静脉曲张。唉！站出来的病啊！”志杰回答说。
“唉！老黄牛！”符华赞叹道。
车厢里一片寂静。兰馨双膝跪在志杰的大腿上，小脸紧紧贴着他的左腮。
五
今天是第四班，志杰他们二组的办公室仍然不时有人进出，因为值正班那天接处警太多，留下一些案子到今天也没有办完，尤其是那个脚被撞骨折了的，已经花去了一万多块钱，今天医院又催家属交三千块钱。
“王警官呀！我儿子本来今年是要去当兵的，这回脚断了，兵也当不成了。唉！”
伤者的父亲一脸无奈地叹息着。志杰知道他家是农村的，家庭环境也不太好，寄托着希望的儿子一下子被撞断了腿，怎能叫做父亲的不着急？好在小车方买的保险很足，治疗费是没有问题的。志杰把他带到内勤室，让内勤预支他三千块钱。
回到办公室，金龙刚好给一个驾驶员下完责任认定书，驾驶员一刚出门，金龙便伸了一个懒腰，借着深呼吸“嗨”的大吼了一声。接着说：“哎哟！8、7、6、5、4、3、2、1，这日子咋个跑得怎么比火箭发射倒计时还快，眨眨眼又要到正班了。”
志杰正在检查一本卷宗，听惯他了的抱怨，便没有搭理他。其实他说的这话，志杰也有同感。金龙数落的“倒计时”，就是指全中队八个现场勘察组，上了正班之后便排在第八班，紧接着是第七班……依次倒推，直到第二班，也就是副班，然后是第一班，也就是最难熬的正班。
值正班时，头天上午八点接班，二十四个小时里，值班室的电话每次一响，便会马上想到“又有事故了”。这种机械的下意识，只要是事故处理组的人，可以说是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细胞。尤其是深夜，电话铃声一响，心里还会紧张一下，因为只要那个时候接到的报警，不是死亡就是重伤。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上午八点，交了班，补一下瞌睡，下午又排到第八班了。这时候就得在办公室里处理正班时接到的案子，运气不好时，这天要处理三十多起 。如果当事人不扯皮，案情不复杂，自己办事效率高些，那么这一天也能处理完。如果当事人互不相让，为责任划分争吵不休，那么这天的案子就不一定办得完了。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志杰就会叫双方当事人到院子里冷静一下，然后再继续向他们分析事故成因，下责任认定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周而复始，如果没有案子处理，那也闲不了，整理案子，打电话追踪当事人，询问治疗情况，通知当事人作询问笔录，领取鉴定报告，发还涉案物品等等，这些都是值班、出现场之外的日常工作。最让人紧张的是案子时效，自己要时刻留意手里的案子，如果一个环节超时效，那就麻烦了。总之，弦永远是绷得紧紧的，在中队内部，大家普遍认同一种说法--“不是人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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