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车站（作者：赵先勇）

 

赵先勇

 

每天每个地点都在上演着很多离别的故事，而分别的画面却总是温馨而感人，往往催人泪下。

 

我曾经自诩是一个行者，这些年见证过许多分别的场景。有情侣之别、夫妻之别、父子之别、同窗之别等等，都不止一次使我感怀、落泪。他们的离别，大部分是迫于无奈，有的为了工作，或是为了生活，或是为了追求梦想。

 

但唯有一次分别让我毕生难忘。那是2006年的冬天，我在河北郑州火车站等车，突然目睹了两个小女孩也站在月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从北京开往成都的列车。她们大约10多岁的年纪的样子，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他们是两姐妹，父母刚过世，姐姐是要外出打工养家。姐妹俩一会相互拥抱，一会又相互安慰，但又好像在嘱咐着什么，隐隐约约却又断断续续。

 

此时，北方的深冬，冷的要命。

 

姐妹俩深深的拥抱在一起，以抵御北方寒冬透心的凉，又或许是离别让那寒冬的冷显得更加凛冽。但又或许在相拥的那一刻，她们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孤单、不再那么无助、不再那么畏惧寒冷。在她们彼此的心中：这偌大的天地间，唯一能够给予自己温暖、安慰、力量的只有自己身边的这个人。

 

不多时，列车进站了。车门刚开，众人就一拥而上，把要下车的乘客也堵到了里面，无法下车。但唯独撇下姐妹俩留在月台一动不动。火车就要开了，也许这短暂相聚的时刻才是她们最难抉择的时刻。但姐姐是真的决定要走了。火车停留时间不长，人多难挤，需要提前上车。姐姐上车前，叮嘱妹妹好好读书，照顾好奶奶，她会寄钱回来等等。妹妹欣然答应。但当姐姐上车的那一刻，妹妹突然大叫一声：“姐姐！”上下车的行人放佛都愣住了，停下了拥挤，看着哭泣的妹妹。姐姐扭过头，眼中满是泪水，微笑着摇了摇手。妹妹跟着姐姐跑到20号车厢，静静的看着姐姐坐下。那深厚的玻璃窗再也无法传递妹妹依依不舍的心声和嘱咐，姐妹俩只能隔窗而望。

 

车站响起了列车开出的语音提示，妹妹哭了，姐姐也哭了，此时此刻，她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该说的话都说了，唯有用眼泪来承载对彼此的不舍和牵挂。姐妹俩都含着泪相互挥手，此刻，妹妹用她那并不高大的身躯，踮起脚，在满是凝霜的玻璃上，歪歪扭扭写下“保重”两个字。列车徐徐开动，妹妹一路跟跑……

 

此时此刻，我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我曾以为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料在此刻却被“保重”二字完全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面对这对无亲无故的姐妹，担心和牵挂之情随之倾泻而出，流向远去姐妹的身影。姐妹情谊笃深，完全超出了对想象中的理解，更不局限于对“血浓于水、相依为命”的诠释。我希望她们都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为了彼此，为了家中的老人，我甚至发至内心希望她们至少要比我过的好。因为我的家中此刻父母尚且健在，有兄弟姐妹，有众多关心和支持我的朋友。我不是过于的出于同理心怜悯她们，真的希望她们能够过的好一些，让更多不幸的人在这“山穷水尽”之时，能够坚强，坚定和坚韧一些，期待着他年他月能够幸福的走向“柳暗花明”的那一刻。

 

冬天的风，依旧呼呼的叫着，冻得要命。

 

我一个走在天台上，望着熙熙攘攘穿梭的人群和车流，伫立了许久。我心中默念起那首熟悉的歌词：“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在这里，相聚和分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分分合合，在这座城市，在这个中国最大的铁路枢纽站变见得司空见惯，仿佛这种聚散就是这里生活的一种亮点。在这里，无论你的身份多么高贵，你的家世多么显赫，你的境遇多么悲苦，你的爱情多么纯真，在这里你都是一个匆匆的流客，你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会挽留。就像我一样，为了生活，为了自己的抱负，远走千里，浪迹异乡，那种亲情、友情、爱情的割舍都是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和无奈。

 

天，依旧那么灰蒙蒙，给这里分离的“伤心地”蒙上了一层层沉郁的气息。我缩了缩肩膀，用衣领裹起头，决定退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