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 我是一棵开花的树（作者：王永梅）

 

王永梅

 

我家对面的小山上，长满了会开花的树。这个季节，我从没有亲自到树林中走走，因为我忙工作忙生活，可是那天早上在六中的志远楼考试时。窗外有着那么一棵开满白色小花的树，被风一吹。乳白色的花瓣细细密密地随风飘扬，那一瞬间，我醉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考试的。如果有来生，就让我像三毛说的那样：“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 从不寻找。”

 

如果真有来生，我愿意做一棵树，一棵开花的树，清露为饮，岁月果腹，美丽着；骄傲着……我是一棵孤单的树，醒目的固守，在岁月的长河中，没有人能够和时间抗衡，情感之外，在春夏秋冬里又会有着怎样的顾盼？

 

春天，身旁的阳光清水样的醒着，我的根深陷泥土——这母体的腹地，该有着怎样的感悟呢？悲悯，幸福，痛苦或者欢乐，会想要忘记什么？亦或者是想要记得什么？落花翩翩每一片花瓣都是我今生想说却没有表达的话语，每一片花瓣都显得无尽的寂寥。纵然花开千年，谁又会是我滚滚红尘中最美的眷念？如果前世相关的记忆能下酒，前尘往事便可让我宿醉三百场，待我醒来时，天是否依然清亮？风是否依然风分明？而光阴两岸，记忆、现实和理想之间终究无法以一苇渡航，我的心意，谁人能懂？也许在我选择的这条千年的古道上，无须有声的言语，谁一个深情的回眸，就能让我世事洞明，在日月星辰的轮回中，扑捉到笔墨无法完成的思想，纸张也载不动的睿智，滚滚红尘，每天擦肩而过的人成千上万，谁的目光，会牵绊成我修炼几生几世也无法到达的彼岸，我知道，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最终我同样会与你在悄然转身后相忘江湖……那么在今生，让我捻月色为词，扯清风为曲，以苍天为纸，写下这一世最纯的空白，这样可好？

 

夏天，任凭雨水蛮横地催绿我向上的脚步；我用令人惊异的绿色，以神灵的名义坚守一片阴凉。当落日斜挂枝间，我感受到飞舞的归鸟，衔回一天的疲惫。我静静地躺在苍穹之间，苍天为被，大地做床，为温馨的梦境祈祷，月下失眠，虚虚实实，我想到的是月光和雨露让灵动的诗意一路吟唱。面对黑夜，我把诗歌撒向高空，成为日月星辰，如同我这一世一笔一划刻写的记忆，如同寒夜里燃烧的枯枝，散发出的热量给内心取暖。就算鸟儿唧唧啾啾，就算阳光梦幻迷离，就算酸酸的萤火虫结伴枝桠，就算迷路的灵魂从字句间掠过……在今生，我耕耘的过程虽然说不上挥汗如雨，但是殚精竭虑唯恐半点的疏漏，声嘶力竭唯恐表达不到位，我并不宽厚的胸膛，怀揣着成长的重量……如果有来生，我愿做一棵开花的树。我会是一棵沉默的树，时间积淀和净化让我懂得了淡定。读懂了淡定，了悟人生。面对生存和活着的艰辛，我渐渐学会了保持欢喜——现在事，就是现在心，随缘即是可；未来事，未来心，现在何须劳心？

 

秋天，落叶提着自己的骨头在忽起忽落的风里情绪凌乱，容颜已老，心更沧桑。大豆和玉米在风中酣然入眠……衰老在黎明和暮色之间迅速传递。古道上的草，又一次见证时间的流逝，焦躁的空气里传递着隐隐的不安。世界与我更加接近，我不会再让忧郁在言辞中乱窜，也不会让新鲜的伤口萦绕悲伤。红尘如梦——亘古久远的梦，填满生命的憧憬，在季节的浪漫里，惦记着你，还有那些我们一起编织的梦境。今生今世，我不变的信仰在滚滚红尘中傲然屹立成一路的跋涉。红颜易逝，你说弱水三千，你只取一瓢饮，那么我将如你心愿一同老去。从此烟火夫妻，伊不离君不弃。片片落叶是我不变的祈祷：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青色烟雨，执子之手偕老。惟愿从此以后，阳光普照，晨曦微露， 在虔诚的祈祷声里，喟叹西风瘦马成为我绿荫里千古记忆……想象之墨泼出时，我才在那一瞬间了悟：很多时候能够保住我们自尊乃至骄傲的不是言语，而是沉默。

 

冬天，远离了喧嚣和聒噪，世界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安静之中，空气中有着一丝丝冷冷的湿意，风拖着长长的尾音……越过叹息，失却棱角的情绪在无人的角落丝丝缕缕地散漫着；灰色的天空瞪着空洞的眼睛，阡陌交错的旷野将梦想悄然搁置。古道静静地延伸向远方，显得漫长而空寂，我审视着他的沉默，我身后的荒原，把我和我的世界衬托得如此的孤傲。草木不会言说自己的苦衷，那藏匿于年轮的隐痛无需他人知晓，残枝败叶也许是对生命终结的最盛大的祭奠。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还有什么比年华沧桑了的情绪更为高远？群山，长天，远去的流年，谁学会了用笑容拒绝嘲讽和指责？作为一棵树，我一定深深地知道，不是这个世界选择了自己，而是自己选择了这个世界，既然此生注定无处躲闪，在这样冷清的冬天，不如傻乐；既然注定无处可逃，那么不如喜悦；既然尘世没有净土，那么不如让自己静心；既然这世间没有事事如愿，为何不选择大度释然？无需同情和怜悯，世俗的尘埃自会微笑着掩埋沧桑。冬天是一个充满灵性的词语，它会让我懂得：“不能拥有的，懂得放弃；不能碰触的，学会微笑着雪藏。”

 

以露为餐，拥风而眠，从骄傲到沉默，怀揣着荆棘与鲜花的爱怜，还有什么能让我不保持沉默呢？如果在下一个轮回中遇到你，请记得微笑——我所追求的高度，其实不过是远离是非包容讥讽，让那颗敏感易碎充满惊恐的心抵挡住命运风沙的吞噬。每一次历经风雨，都是一种成长，只有在喜怒哀乐的打磨中，生命终将修得圆满，让自己在满天的星空下懂得什么幸福……

 

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开花的树，站在千年的古道旁，看日月经天，笑风雨纬地。无论站立还是倒下，我身后的时光都可以超越所有的想象，超越所有故作沧桑的诗歌。我，就是自己美丽的童话；我，就是自己不变的传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开花的树，站在春风里，逆着时光为你写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