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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釉树传奇(作者:王永梅)

紫釉树传奇
 
王永梅
 
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庄,村庄三面环山,中间是一块狭长的田野一直延伸到镇子的另一头,一条河从田野中间静静地流过。村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山丘,就像一乘四平八稳的轿子,叫做三台山,故事就要从这三台山说起。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三台山上有一棵近千年的紫釉树,这树水桶般粗的根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差不多覆盖住了整个三台山。这三台山除了那棵粗壮到十几个人都围抱不过来的紫釉树,就只剩山腰孔二叔家的那一块二分多的地了。说起这孔二娘,有了三个男孩,心里一直记挂着想生个女儿,这不快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最小的女孩儿涟漪。
 
这涟漪打小活泼可爱,和小伙伴们下河摸鱼,上树捉鸟那是常常有的事。这棵千年的紫釉树,是涟漪最喜欢去的地方。她总是顺着那盘根错节的枝桠爬上树去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那密密层层的枝叶总是把她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小伙伴们就算是费劲心思也很难找到她。而且最为神奇的是她很无数次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和动作眼看就要摔下树来,那么高的树干,摔到地上特定是会丢了那条小命的,可总被横斜出来的树枝拦住,高高地挑在枝头,每次都是皮都没有划破一点。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有惊无险,涟漪就对这棵树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欢,她和小伙伴们除了喜欢围着这棵树玩捉迷藏的游戏,还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把树下的杂草拔干净,在树下玩过家家。如果碰着接连干旱,涟漪就会组织小伙伴们拿出孔二叔给她们做的玩过家家用的小水桶,模仿大人们浇灌庄稼的样子,以过家家的名义从河里打水来浇这棵紫釉树。涟漪很依恋这棵紫釉树,不管有没有小伙伴,她都可以坐在这根树枝上荡秋千,跑到那根树枝上踩踩,常常开心得停不下来,当孔二娘呼唤她回家吃饭的喊声在村口响起时,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伙伴们各有各的事,小伙伴之间的距离开始越来越远。每当涟漪受了委屈或是和小伙伴们闹了别扭,她常常爬到紫釉树上去偷偷地哭诉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愤懑。觉得有这棵树陪伴真是幸福的事情。
 
时间一天天过去,渐渐地涟漪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这虽然涟漪虽终日和父母一起劳作,饱经风吹日晒,仍然像是山间的牡丹花,容貌清丽,长发过腰,身材婀娜。但是随着年龄长大,除了劳作之外,涟漪很少允许她出门。因为听说在离他们村子八十多里处的南盘江岸边,有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孔二娘和孔二伯都觉得一个大姑娘家如果万一遇着那些土匪的话,可能一个人的灾难会变成全村人的灾难。再说那么大一个姑娘在树上爬来爬去的像猴子一样也不成体统。涟漪到紫釉树下玩耍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偶尔来到树下,看着这棵越发茂盛的树甚至偷偷地想,如果这棵树也是人,会走路会说话,会安慰人,也会像三个哥哥一样保护她,甚至比三哥哥更贴心……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乖巧的她也知道:她爹娘不允许她出门也是为了考虑她的安全。她不得不安静地呆在家里。
 
有一天,孔涟漪和父母来到三台山山腰的地里掰苞谷,一不小心被苞谷杆子上的硬皮把左手给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珠子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紧接着形成了一条线一直流个不停。孔二娘心疼涟漪,就叫她停下来歇歇。涟漪放下背篼,用右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来到了这棵紫釉树下。这棵紫釉树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树叶投下零零星星的光斑。树下很凉快,涟漪觉得精神好了很多,可是左手受伤的地方还在不停地流着血。涟漪找不到东西擦血,就把受伤的左手在这棵紫釉树的树皮上抹了抹。血流出来一点,涟漪就往树上抹一点,她一边抹一边左右张望,想找一点蒿芝来止血。涟漪顺着这棵紫釉树绕了一周,才找到了一丁点蒿芝,用右手勉强捏碎了涂在伤口上,伤口的血才渐渐止住了。从离开家到地里掰苞谷到找蒿芝放伤口,忙碌了那么半天的涟漪感到内急,她又在树根处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在那里小解。就在她正在提裤子的时候,孔二娘在地里喊了起来:“涟漪,涟漪,该回家了!”涟漪一边应着,一边往地里走去。孔二娘已经掰好了苞谷,并把它装在了背篼里。孔二娘先把背篼放在了涟漪的背上,才又转过身背起自己的背篼,往自己家走去。
 
夜色,渐渐地从山那边笼罩下来,整个村子在依稀的灯光中恍若梦境,夜色越来越浓,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涟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似的,她脱下衣服,躺在了床上。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涟漪以为是哥哥们有事情要找她,赶紧穿上衣服打开门,门外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见涟漪打开了门,朝她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姑娘,我是过路的,走到你家这里天太黑迷了路,我又饿又渴,姑娘可不可以给我一碗水喝!”涟漪赶紧到厨房,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递给他,又从甑子里舀了饭、从锅里把晚饭剩下的菜给端到桌上,请那个小伙子吃。涟漪一边忙乎,心里一边嘀咕,怎么家里人一个都不见,难道都串门子去了么?小伙子喝了水,吃了饭,站起来感谢涟漪,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姓紫,叫逸尘,是从远方过来找亲戚的,不仅没有找到亲戚,还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迷了路。这小伙子站起来向涟漪告辞,打开门,涟漪见屋外黑乎乎的一片,就对小伙子说:“这么黑,你能到哪里去呢,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一人一个房间是仅有的,屋子也还算是打扫干净,我三哥出远门不在家,不如你就在我三哥的房间里暂住一晚吧!”小伙子再次感谢涟漪,涟漪就把这个姓紫的小伙子带到了他三哥的卧室。从三哥的房间里出来,涟漪还是很郁闷,为什么家里会一个人都没有,她要怎样跟家里人解释呢?想想爹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涟漪就放心地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一不小心绊住了门槛,眼看就要摔一跤实实在在的了,“哎呀!”涟漪尖叫一声,醒了。透过木格窗户,星星在深蓝的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涟漪拍拍胸口,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啊!可是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吧!涟漪不禁感叹。
 
天空才露出微微的晨曦,孔二娘就起来打扫院子、喂猪、喂鸡。当她走进厨房时,就叫了起来:“昨晚你们谁半夜起来把昨天剩下的饭菜给吃了!看看那德行,吃就吃吧,吃了碗都不洗——真是一只小懒猫!”大哥说:“昨天那会儿才吃晚饭,谁还吃得去呀!反正不是我吃的!你们谁吃的把碗洗了吧!妈妈一天到晚已经够累的了!”二哥打了个哈欠,又躺回了床上,嘟囔着说:“你没吃,我也没吃,三弟不在家,那还用说,一定是涟漪吃了看看我们都把涟漪惯成什么样子了,吃完饭连碗不洗碗。”涟漪想起昨夜做的梦,大吃一惊,心想,如果我说梦见有客人到家里来,今早饭菜就不见了,谁会相信呢?她赶紧说:“我昨夜睡了一会儿觉得有点饿,半夜起来吃的。”起了床的大哥走进厨房看了看,忍不住奇怪地说:“涟漪妹妹,你可真能吃呀!这么多饭菜你都吃完了!”说完又奇怪地打量着涟漪。孔二娘走进厨房说:“涟漪正在长身体,吃这点饭菜算什么?看你大惊小怪,改天把她嫁出去了,是不是回来你就不给她吃饭呀!”大哥赶紧摆摆手,对孔二娘说:“娘,你看你,说远了!把妹妹嫁出去,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涟漪一边洗刷碗筷,一边奇怪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待会得到三哥的卧室去看看。
 
等涟漪收拾好碗筷,太阳已经升起来老高了。涟漪偷偷来到三哥的卧室前,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她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三哥的卧室里面什么也没有,就连被子床单都和三哥离开时一模一样,涟漪心里奇怪极了!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涟漪只觉得心里怪异极了。
 
涟漪心里揣着几百个疑问打扫卫生、为爹娘和哥哥们洗衣做饭忙碌了一天,直到天黑都找不到答案。农户人家的开晚饭的时间都比较晚,晚饭后,她又一次确认了家里除了三哥没有回来,其他人都在。涟漪洗了脚,早早地睡了。迷迷糊糊中,涟漪看见那个自称叫做紫逸尘的小伙子又来了,他敲了敲门,涟漪点上灯,打开门后看见他打扮得光鲜亮丽,他这一次他没有讨水喝、讨饭吃。而是对涟漪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涟漪见他举手投足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只觉得脸颊发烫,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追问他昨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怎么临走都不和她打个招呼?紫逸尘说:“姑娘,你不会让我就这样站着说话吧!”涟漪闪开身子,让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紫逸尘坐下来就对涟漪说:“请姑娘原谅我的唐突,我家离这里并不远,我爱慕姑娘已经很久很久了,今早不辞而别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的,如果姑娘不嫌弃,我希望能够每晚都来陪着姑娘聊聊天,解解闷,如果姑娘不高兴,我什么都不说也行,只是想看着姑娘你,以慰藉我的这份相思之苦。另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姑娘不可对他人提起,我也不会惊动你的家人。”涟漪见他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闪光,五官端正,表情诚恳,有些被打动了,但是还是正色道:“你若喜欢,可以叫你的家人前来提亲,这样偷偷摸摸的成何体统?”紫逸尘为难地说:“我孤身一人,上无父母对我呵护,下无兄弟姐妹对我爱怜,况且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贸然提亲的话,可能对我没有好处!请姑娘容许我坐在这张凳子上看着姑娘,我就很满足了。”紫逸尘说完,脸色竟然无比悲戚。涟漪是个善良的姑娘,想到人家的身世这么悲苦,而且看上去他也不像是坏人,痴心一片,就暂且原谅他的唐突吧。心早就软了下来。但她仍然虎着脸,把头扭朝半边,涟漪心想:“有这样表达感情的吗?我看你还能弄出个什么花招来!”
 
紫逸尘面带难色地坐在那里,说:“你累了,睡吧!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能在这里看着你已经是福气。”涟漪靠在床头,充满戒备,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管说到什么,紫逸尘总是能够圆满地解答涟漪提出的问题,涟漪对紫逸尘的学识和见解佩服不已。聊着聊着,不知什么时候,涟漪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大亮。屋子里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她首先检查了自己,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还发现被子的外层上还多了一件厚棉衣。她清楚地记得,这件棉衣昨天是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的。起床到院子里走了一圈,家里人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涟漪故作不知地问孔二娘道:“妈妈,昨天夜里家里来客人了吗?”孔二娘笑了笑,说:“姑娘,你是不是睡觉还没有醒还在做梦啊!家里那里来了什么盐巴辣椒客啊!”一切如同做梦,又不像是做梦,涟漪疲倦地打着呵欠,惊愕不已
 
第三天夜里,紫逸尘又来了。他告诉涟漪,有一伙强盗垂涎涟漪们村庄的富庶,在今晚子时会到村子里打劫,他要涟漪通知村里的人,做好抵抗强盗的准备。前几日,附近的村子遭这伙强盗洗劫一空的事情,涟漪也是听说了的,听到这样的消息,涟漪也没有去问紫逸尘是怎样知道的,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哥哥们,哥哥们追问涟漪怎么知道的,涟漪要他们不要追问,赶紧去通知邻居们才是最要紧的。哥哥们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涟漪从小到大从不会撒谎,再说匪徒要来洗劫村庄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涟漪的几个哥哥赶紧去通知左邻右舍,孔二叔和孔二娘马上捡了几堆石头,还抄上镰刀、锄头守在家门口,并嘱咐涟漪不可以走出房门半步。半夜里,那群匪徒果然来了。左邻右舍早已做好准备,纷纷扛起镰刀锄头抵抗,紫逸尘像前两次那样,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涟漪,有一搭无一搭地找话题和涟漪闲聊着。村子里响起一阵阵的喊杀声涟漪对他说:“你应该去帮帮忙吧!” ,紫逸尘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定从容哪也不去,他只是笑着说:“我待在这里就够了。”涟漪想着村子里所有的青壮年都在抵抗匪徒,他却像个大姑娘一样躲在屋子里,猛地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紫逸尘。而那个土匪帮的头头早已听说涟漪的美貌,居然避开了孔二叔夫妻的视线,翻过院子外面的围墙偷偷地溜到了涟漪的卧室外,一脚踢开了涟漪的房门,想要把她掳走。只见紫逸尘极快地从凳子上弹起来,一脚踢在那个土匪头子的膝盖上,那个土匪头子就跪在了地上,紫逸尘又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手里的刀应声落地,紫逸尘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朝那个土匪头子的脸上狠狠地抽了几耳光,抽得那个匪首的鼻子直流血,然后底底地吼了一声,:“滚”!声音还没有落下,那土匪头子已经被紫逸尘拎起来摔到了门外。那土匪头子从地上爬起来,鬼哭狼嚎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鬼啊!有鬼啊!”剩下孔二叔和孔二娘呆在院门口,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土匪如此狼狈不堪地从自己家院子由内向外跑。其他的匪徒听到头头鬼哭狼嚎的哭声,看到他满脸是血地往外跑,也纷纷狼狈不堪地朝村子外面逃去,直到孔二叔和孔二娘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她面前,涟漪都还没有从紫逸尘那一连串帅气流利的动作中回过神来。
 
村子里因为早有准备,只有少数的人受了些皮外伤,所幸涟漪的几个哥哥都安然无恙。因为防范这伙强盗的通知是涟漪的几个哥哥发出的,大家自然把他们当成了英雄。如果不是早有防备,那结果是不敢想象的。几个哥哥来到涟漪窗外,问涟漪有没有受到惊吓,涟漪赶紧走出来,看到几个哥哥安然无恙,全家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全家人在这场抵抗中人和财物没有半点损失,简直就是皆大欢喜。
 
家里人都各自回到卧室了,涟漪推开自己的房门,看见紫逸尘还在那里闲坐着,涟漪只觉得自己耳根发烫,红着脸,低着头走到他的面前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紫逸尘微笑着说:“谢什么,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救你!”涟漪奇怪地准备追问,紫逸尘却用手掩住嘴巴干咳了两下,说:“姑娘别介意,我这只是一时口误。你自己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为防止匪徒再次来袭,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涟漪哈欠连连,但紫逸尘却没有半点的倦意,还一再嘱咐她早点休息。涟漪虽然很困,眼皮虽有千斤重般,但是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又怎能安心入睡呢?涟漪只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一翻身把被子弄到了地上,紫逸尘赶紧走过去,轻轻地把被子盖到涟漪身上。他的动作,温柔无比,涟漪只觉得内心又害羞又温暖,一丝甜蜜从内心荡漾开去。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进入甜蜜的梦乡了。不管怎样每当涟漪醒来,都不见了紫逸尘的身影,她就若有所失,无比怅然。涟漪追问紫逸尘为什么白天看不到他,紫逸尘只说是不想打扰她的家人。俗话说:好女怕脩夫。紫逸尘见识非常广博,对于附近这几个村寨几百年前的大小事情都总是能够清楚地描述出来。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哪一年干旱、哪一年丰收、哪一年谁违法了王法被砍了头,说得是分毫不差。每当月上柳梢头,涟漪绣花、做鞋垫,逸尘就帮她画出牡丹、水仙、鸳鸯等各种各样的图案,停下来的瞬间,四目相对,彼此沉浸在对方如水的目光中,道不完的浓情蜜意……涟漪越来越喜欢和他聊天,漪渐渐对他的依恋感越来越浓,越来越喜欢和他相守的时光。时间让他们的情意日趋缠绵,每一次别离都难舍难分。可是不知为什么,涟漪却渐渐瘦了下来,脸颊的两朵红晕也不见了,整张脸苍白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孔二叔一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追问涟漪究竟是哪里不舒服,涟漪也说不上来,孔二娘一家带着涟漪四处求医问药,差不多把药当饭吃,涟漪还是像一朵被掐后放在太阳地里的花,一点点蔫了下去。
 
求医问药无效,孔二娘又请来了邻村的神汉来给涟漪看看究竟是撞磕到了哪路鬼怪,那个自称能通鬼神、知晓未来的神汉来到涟漪家,又烧香又点烛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地弄了好几个时辰,天快黑了才收工。孔二叔和孔二娘好酒好菜地招待了那个神汉,临走还带了猪头、鸡、鸭还有十来个大大圆圆的糍粑满满的一大背篼。涟漪的三哥总觉得那个神汉没有什么法术,只会装神弄鬼骗人而已。于是在那个神汉的背篓上拴了一张笋壳,那个神汉一路上只听到背后噼噼啪啪响,仿佛一路有人跟着,待回头看又什么也没有,以为自己整天装神弄鬼被鬼盯上,吓得尿了裤子,越想越害怕,回到家里就卧床不起,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坊间就传出了涟漪被厉鬼缠身、近身者死的传言,这传言弄得村子里的人都远远地避开他们,把他们一家当瘟神,一家子心里特别不好受。
 
这天夜里,紫逸尘来跟涟漪道别,他深情地抚摸着涟漪乌黑的头发,爱怜地捧起她苍白无力的脸孔,心疼地对涟漪说:“我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给你求药,如果我成功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涟漪非常不舍,呜呜呜呜地哭出了声了,一边哭一边说:“我舍不得你离开,可是我病成这样子,又能怎么办呢?你一定要早点回来;不然我真的害怕我等不到你回来就走了。”说完相拥而泣。刚好被孔二娘从窗外听到涟漪断断续续的哭声和说话声音,透过窗户。只见屋子里的涟漪好像在搂着什么,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孔二娘心下郁闷:“这姑娘,一个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难不成生病病坏了脑子!”孔二娘心想:“我不如就在窗外偷偷听听,这姑娘究竟在说些什么?”孔二娘越听越不对劲,心想,这姑娘也是十七岁了,她这病这么奇怪,该不是看上那家的小伙子犯了相思病惹得的。孔二娘在心里把前来提亲的人家算了个遍,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家,心里真是犯了难……孔二娘推门进去,紫逸尘马上就从窗口飘了出去,孔二娘拉着涟漪接连追问:“孩子,你刚刚在说些什么啊!你要知道,娘就你这么个女儿,你别吓着娘啊!”涟漪这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到看得到紫逸尘,听得到紫逸尘说话。即便如此,涟漪内心对紫逸尘并没有生出恐惧,相反仍然是满满的依恋。她对孔二娘说:“娘,我没有什么,只是太累了!”孔二娘对涟漪的表现在内心疑惑不已。
 
一晃,又是赶集的日子,孔二娘为了给涟漪抓药,把家里的那几只老母鸡都背去买了。在回家的路上,一个胸前挂着一大串佛珠、穿着整洁的月白色衣衫、手持木鱼的和尚拦住了孔二娘,说:“这位大娘,你愁锁眉头,脸间妖气弥漫,难道家里有病人吗?”这个和尚一语点破了孔二娘的心病,孔二娘就把涟漪生了怪病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孔二娘说完了才想起自己在请仙问神的事情上被骗的钱财,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刚刚卖鸡得到的几枚铜钱。这个和尚只是笑了笑,从衣袖里摸出一条两尺多长的红绳递给孔二娘,对她说:“把这红绳给你女儿,让她系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然后找出这个身系红绳的人后就到这里来大喊三声了缘师父,我可以治好你女儿的病!”孔二娘看了看和尚手里的红绳,问和尚要收多少钱,和尚摆摆手,敲了敲手里的木鱼,笑了笑,朗声说道:“细小红线,找到病源。今生相恋,前世孽缘。”一边念叨,走了。孔二娘半信半疑地接过红绳揣在衣兜里,心里想着,这就死马当做活马医,暂且试试看,于是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涟漪正靠在桌边一口、一口地吃着三哥给熬好的稀饭。孔二娘走到桌边,爱怜地喊了一声:“涟漪啊!你已经不小了,虽然你的哥哥们都还没有成亲,但是女大当嫁,你若有喜欢的人家喜欢的人,就对娘说;娘会给你做主的。只是你这病得赶紧好起来。”说到伤心处,孔二娘捞起衣角直抹眼泪。见到孔二娘流泪了,涟漪也急得哭了起来,连忙安慰孔二娘:“娘,我没事,我会好起来的。娘,你不要急!”孔二娘摸出和尚给他的红绳,在这一瞬间多了个心眼。她对涟漪说:“今天在街上,一个姨妈送给我的,她对我说,如果把这根红绳拴在喜欢的人身上,对方就永远不会变心了。”涟漪娇笑着不好意思地接过了红绳。对于红绳拴心这种事情,涟漪是深信不疑的,因为邻居就用一种别人给的叫做“黏黏药”的东西,给自己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看着涟漪把红绳揣好,孔二娘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有了点着落。在孔二娘眼里,涟漪一下清醒一下子痴傻迷糊自言自语,就像得了失心疯。
 
紫逸尘果然都没有再来找涟漪。接连几天下来,涟漪的脸颊又开始有了红晕,气色较前几天相比,也好了很多。孔二娘发现,涟漪无事时就把那根红绳掏出来,一遍又一遍温情脉脉地看着。作为过来人的孔二娘心里有了底。
 
在一个月圆的夜晚,紫逸尘终于又来找涟漪了。涟漪问他找到了治她病的药了没有。紫逸尘眉头紧锁,一个劲儿地说:“还差些时日!”涟漪再问他,他就说什么都支支吾吾的。只是一个劲的说:“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我来看看你,过一会儿我就得走。”涟漪伤心极了。她想到孔二娘给她的红绳,趁着紫逸尘和她垂泪拥抱道别的时候,系在了紫逸尘的腰上。
 
第二天清晨,涟漪醒来后果然不见了紫逸尘。孔二娘发现涟漪手里的红绳不见了,追问涟漪红绳去了哪里?涟漪支支吾吾不肯说,孔二娘与死相逼,她的三哥哥哥也承诺会为了涟漪的清白名声,对涟漪的心上人与礼相待。涟漪就把和紫逸尘相识相恋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家里人。还说红绳已经被她系在了紫逸尘的腰间。怕会吓着家里人,涟漪唯独省略了只有自己看得见紫逸尘的身影听得见他说话的这个过程。
 
涟漪家里人都开始到附近的村寨去寻找这个腰间系了一条红绳的紫逸尘,可是全家人找遍了附近的村寨,涟漪的三个哥哥都没有找到一个像她描述的叫做紫逸尘的小伙子。傍晚临近,孔二娘和孔二叔找过了附近的村寨准备回家。孔二娘心想,该做饭了,既然要从三台山下过,不如到地里去去扛点苞谷杆作为柴火。孔二娘来到地里捆好了苞谷杆,一抬头,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了出来,那根她给涟漪的红绳,整系在那棵紫釉树的中间。二娘苞谷杆也不扛了,急急匆匆地回到了家。把见到的情景告诉了家里人。家里人都惊愕不已。就连涟漪也暗暗吃惊,怎么也想到自己系在紫逸尘身上的红绳怎么就跑到了那棵紫釉树上?
 
这天夜里,全家人轮流守在涟漪的房间外,以防涟漪遇到什么不测,孔二娘急得团团转,好等天亮后去找了缘和尚。可是紫逸尘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涟漪的房间。还没有等涟漪开口追问,紫逸尘就自己说开了:“我本是三台山上的紫釉树,修炼了有八百多年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修得人形。那天你手受了伤,你把血涂在了我的身上,我有了人的形状,你又在靠近我根部的地方小解,我有了人的灵气。但我还没有修得正果,还是妖的身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想成什么仙了,我只想天天守着你和你一起过日子,可是人、妖殊途,只要我接近你,你的身体就会变得很差很差。我很想你,却不能靠近你,我很痛苦。但是我必须远离你,否则那样会害了你,涟漪,你知道吗?你的病,都是因为我靠近你所引起的。就在最近,我要经历一次雷击之却,才算功德圆满,才能修炼成仙。可是修炼成仙了以后,按照天条规定,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再也不会来看你了,只要我离开你,你就会一天天好起来的。你就忘了我,另找一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说道伤心处,两人都泣不成声。涟漪紧紧地拉着紫逸尘的衣袖,不肯放开。守在屋外的家里人,见涟漪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虽然着急,却是无计可施……
 
第二天天一亮,孔二娘就赶紧来到上次遇到了缘和尚的地方,急惶惶地喊道:“了缘师父,了缘师父,了缘师父救命啊!”孔二娘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了缘和尚带了法器和孔二娘一起来到了孔二娘家,和尚先看了看闷在那里不说话的涟漪对孔二娘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要紧,不要紧!”孔家家族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气愤不已地围到了紫釉树前。了缘和尚刚摆好法器,涟漪就赶来了,她跪倒了缘和尚跟前苦苦哀求:“法师,求求你饶了他吧,他本无心害我,我们是真心相爱。法师,你就饶了他吧!”家里的人都赶紧过来拉涟漪,想把她从树下拉开。病恹恹的她也不知道那来那么大的力气,挣脱家人又朝那棵紫釉树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逸尘,你快走啊!逸尘,不要管我,你快走啊!”她跪在树下,用额头撞着树身,一声声地哭诉道:“逸尘,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我以为那棵红绳拴住你我们就可以白头偕老,我真的没有想到那棵红绳会害了你。”她探着身子想要解下树枝上的那根红绳,可是无论怎样也够不着。树上滴下一滴滴水滴,孔二娘疑惑地问:“没有下雨啊!这是怎么回事?”了缘和尚说:“这孽障也是有人的感情,这会儿正在哭呢?”涟漪不顾一切地再次扑到树身上说:“逸尘,你快走呀!”说完就猛地朝树身撞去。那树身却一下子变得那么绵软,原来了缘和尚用身体挡在了大树前面,了缘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施主你执念太重,终不会是善果。”话音一落,他用力一拉,用手指头在涟漪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涟漪就昏了过去。
 
了缘和尚手持木鱼,一下一下用力地敲着,木鱼声声携带着他诵经念咒的声音,那声音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传去很远很远,最后他把挂在胸前的佛珠朝树身扔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串佛珠牢牢地挂在了树上。孔二娘担心地问:“这样能管用吗?”和尚说:“这树妖他本无心害人,加上他修行了那么多年也着实不易,对他如果赶尽杀绝我必遭天谴。我只是镇住了它的容身之地,让他从此不再害人。他和你女儿今生情缘已断,来生还会相见,至于其他,天机不可泄露!”说完,他双手合十朝着涟漪和紫釉树拜了拜,声如洪钟:“向来情深,奈何缘浅。若能苦修,来生相见。”
 
涟漪昏睡了三天三夜,第三天在一场雷电交加中醒过来。而三台山上那棵紫釉树也在这场雷电交加的大雨中被劈得掉了好多叶子,其中的两根碗口大的枝干还被劈得掉到地上,枝叶也被雷电烧焦了,看上去一片狼藉,但是谁也不敢去动那些被雷劈掉的枝干,唯恐惹怒了神灵。大家只会悄悄地猜测,这棵树还能不能活下去。
 
涟漪醒来之后也很少说话,显得有点傻,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般,,对于这段记忆,什么都记不得了。不管置身何处都是一副很落寞很落寞的样子……只是从那棵被雷劈得枝枯叶焦的紫釉树下过时,她的心会莫名其妙一阵一阵地疼,会在走过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回头张望那又开始长起来的葱葱郁郁的枝叶。仿佛每回头看一下,那枝叶就像春天里被施了追肥的禾苗一样,在那么一瞬间仿佛又茂盛了很多……
 
再后来,涟漪的父母把她嫁给了一个很不错的生意人,她随着生意人远走他乡了,在从三台山下过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看了又看那棵已经恢复了生机的紫釉树,她的心又开始很痛很痛……最后在接亲队伍的催促下,离开了她的村庄,离开了三台山,离开了那棵紫釉树……
 
从那以后,那棵紫釉树就枯萎了,到现在,光秃秃的三台山像是一个孤零零的逗号漂在村子门口,那棵紫釉树早已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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