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油茶的别样风景
煮油茶的别样风景
梅竹
吃食无数,很多吃过即淡忘,在脑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独故里新寨的油茶,那色那香那味那情趣永镌在脑海里。
寨中有客人到,除有好米酒好饭菜,还须备有油茶招待。这才显出主人好客及隆重之意。一家客,百家请,请吃的几乎都是油茶,客人一家家品尝,从油茶的颜色、浓淡、糯米粑的粗细、糊辣子的味道,逐一品出女主人的脾性品性;还会品出这家的家风家貌;品出亲切感,甚至还会品出一桩好姻缘。
还真是的,寨里不同的女人,同样的工序煮出来的油茶味道和颜色截然不同。我母亲煮的油茶堪称一绝。不是母亲煮油茶有什么诀窍,而是母亲在煮油茶的时候,多了个“心”。在煮油茶前,母亲要把屋内的家什物件洗抹得照出人影来,把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再换上干净衣裳,系上沿边有细小褶皱围裙,用心愉悦地去做,固然就做得好了。
母亲煮油茶的时候,我饶有兴味地在旁边看着母亲手脚麻利地把浸泡得圆润玉滑的账鼓鼓的糯米,在格筛里滤干水,尔后倒入石臼里用石锤舂,再用细筛筛过,这是整个工序中最富诗意的一景,每每这个时候,我喜欢蹲在大箥箕旁,看着母亲双手端着细筛轻柔地转着圈儿,那细蒙蒙的糯米粉便随着母亲柔和的圈儿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下,在箥箕中散成一片白。有时看着看着,心痒痒地忍不住伸出手去截住,刹时手上满是玉滑细腻凉爽糯米粉了,感觉好美!
之后是炒糊米,这道工序关键是掌握火候,要手疾眼快。母亲在火炉心,烧旺柴火,在撑架上架上大铁锅,倒入籼米,用搅饭板反复翻动,在籼米由银白变浅黄时,加入少许茶油,仍不停翻动,直至焦黄。此时,浓郁的米香味道便从火炉房的门里、窗户、隙缝里挤了出去,飘荡得满街都是。眨眼间,母亲迅即倒入一竹筒的泉水,刺溜一声,滚烫焦黄的糊米在凉水的刺激下,倏地在锅里爆跳几下便伏伏贴贴了,再用大火慢慢烘,直到糊米变软。
吃油茶,必须要有烧烤配制得上好的糊辣子,否则油茶的味道则会大打折扣。在烘的空隙里,母亲把一个个长长的红红的干辣子用大铁夹夹着,放在火炉的热灰中烤糊后,用剪刀剪得细细的,剪几根大蒜和盐荽(香菜),加些适量的盐、味精,倒些生茶油,舀少许滚烫的汤,拌两下,香辣辣的糊辣子就做成了。这时候,木房内米香味,浓浓的大蒜味,盐荽香味,完全把你的食欲勾起来了。母亲做着这一切时动作轻快,行云流水,像是做着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
母亲把加了适量泉水的糯米粉捏成圆形糯米粑,准备放入锅内,叫我去寨尾阿细家喊客人来吃油茶。我最怕见生人,但又不敢违抗,只好噘着嘴,低声咕哝着,踢着石子去了。还隔有两幢木房,小街上就传来阿细家堂屋客人的说笑声。我走近,怯怯地躲在大门的柱子边,探出半个头朝里张望,天哪,堂屋坐满了客人,几乎都不认识,怎么称呼她们?按乡俗,应叫她们姑妈、姑婆还是舅妈?从哪个喊起?先从神龛那边呢还是先从靠窗那边?我正柔肠百结,有个客人站起来说要上茅坑,吓得我拔腿就跑。回到家里,母亲问,喊了吗?我说,喊了,她们说吃饱了,不肯来了。我第一次撒了个弥天大谎。母亲生客人的气了,看不起人咋的?精心准备了一大早上,没人来吃,那怎么办?母亲嘀咕着蹬蹬蹬一阵风似的去了。最后客人来了,过后我却挨了一顿臭骂。
母亲煮的油茶,汤色清亮,糯米粑细腻圆滑,绵软柔韧,且粑与粑之间不粘稠,不黏嘴,还有又香又辣的糊辣子,那色那味那香,客人吃得满口流香。
客人边吃着油茶,边渍渍地称赞着,边用眼睛余光打量着家什物件。母亲谦逊地微笑寒暄着,生动的脸已写出了母亲的得意。
客人悄悄相互打听,这家的儿子多大了,去哪家放篮子了?有几个女儿,都放了篮子了吗?有上心的人回头保管叫人来说媒。
故里油茶,原生态乡野美味,既把乡邻拉近了,又是酒后暖胃的良药。这么好的食物哪里找?到故里新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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